文章專區

看到以下這些線索，你會想到什麼？

線索一：每年九月舉行
線索二：美國哈佛大學桑德斯劇場（Harvard’s Sanders Theatre）
線索三：漫天飛舞的紙飛機
線索四：甜便便小姐（Miss Sweety Poo/Sweety-Poo）

……？你猜到了嗎？沒錯，就是聚集了各種超認真研究的──搞笑諾貝爾獎（Ig Nobel Prize）！

搞笑諾貝爾獎可說是許多科學家一年中最期待的盛會之一，甚至吸引他們每年不遠千里前來參加典禮。為了頒獎給那些「乍看之下覺得好笑，看久了卻又令人深思」（honor achievements that first make people laugh,and then make them think）的科學研究，主辦方《科學幽默雜誌》（Annals of Improbable Research）也都絞盡了腦汁選出得獎者。

你可能會想知道，有沒有臺灣人拿過這個獎呢？有的──而且還拿了兩次。

「哺乳類平均尿尿的時間有多長？」、「袋熊便便為什麼是方的？」是他們獲得搞笑諾貝爾獎殊榮的研究主題。而為我們解密這些「不知道好像對生活沒什麼影響，但知道了就會覺得超級酷」知識的人，就是臺灣科學家楊佩良（Patricia Yang）與其指導教授胡立德（David Hu）組成的團隊。

 

看動物尿尿的那些故事

身為一個成年人樣本，胡立德也身體力行的觀察了自己尿尿的時間── 23秒，這太奇怪了吧！理論上，一個只有3～4公斤的小孩子，尿液量比較少，應該會尿得比較快才對，但他尿的時間卻跟成年人差不多？既然如此，那一隻平均體重3000～4000公斤的大象又會尿多久，該不會也是21秒左右？為了解答這項疑惑，楊佩良的動物園巡禮開始了。

「你要不要去動物園看動物尿尿？」就是這平凡無奇的一句話，開啟了楊佩良研究屎尿的傳奇旅程。但研究哺乳類尿尿時間的想法，最初是怎麼來的？原來是當年，胡立德的兒子剛出生不久，正處於吃喝拉撒都隨心所欲的階段，某一次胡立德在幫他換尿布時，一道尿柱就這樣筆直射向他的胸口。為了減緩怒氣，他開始在心中默數「1、2、3……20、21，等等，他也尿太久了吧？」胡立德心想。

在動物園中對「哺乳動物尿尿時間」進行系統性調查的楊佩良與同伴們，觀察了包含大象、山羊、豬等各種可愛動物區的親人動物，甚至還有收容中心的流浪狗。而除了去動物園之外，他們還看了許多YouTube上的動物尿尿影片，以搜集更多哺乳動物尿尿時間長度的數據。而在動物園觀察動物的過程中，他們也很驚訝地發現：飼養員對動物的作息了解得非常透徹！

「我們跟飼養員說想拍大象尿尿，他就跟我們講：『好，那你就明天早上7：30在這個角落等。』所以只要我們在早上7點的時候架好攝影機，就可以等到大象尿尿的那一刻！」楊佩良驚奇地分享道。歷經這些追逐與等待後，他們成功做出研究成果：不論哺乳動物的體型大或小，只要牠的體重超過3公斤，牠們的尿尿時間都差不多，只要21±13秒。或許下回你上廁所時，除了放空之外，也可以數看看自己的尿尿時間有多長？
 

看袋熊便便的那些故事

從尿尿開始的研究，進展到另一個意料之中的領域──動物便便。楊佩良複製了研究動物尿尿時間的觀察模式，探討起動物大便所花的時間。但這項研究卻又比研究尿尿時間複雜得多，「因為動物便便不是大家都是條狀的！像是兔子、山羊、老鼠，他們是一顆一顆的」楊佩良道，「甚至還有一坨的那種，像牛、大象。」

 

即使如此，他們依舊順利產出論文，得出了哺乳類大便時間約在12±7 秒的結論（當然不包含醞釀便意的時間）。正當他以為自己應該已經把所有屎尿相關研究都做完了，可以自稱是「世界屎尿第一人」的時候，卻在一場嚴肅的美國流體力學研討會上得知──世界上還有一種神祕的方形便便！

袋熊（Vombatidae），一種生活在澳洲的有袋類哺乳動物，就是那隻能製造出方形便便的生物。即使聽見了這個消息，也自己上網搜尋了袋熊方形便便的照片，楊佩良仍舊覺得這些袋熊產出的「布朗尼便便」看起來很假，「這些都是人捏的吧，不要再騙我了！」楊佩良笑著跟我們分享他當時內心的想法。

其實想研究袋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於袋熊是澳洲特有種，因此在美國做研究的楊佩良，只有去動物園才看得到袋熊。於是熟悉的動物園巡禮再啟，他們跑遍動物園、請他們寄袋熊便便到實驗室，甚至透過動物園架設的24小時袋熊攝影機觀察，卻都一無所獲，「不知道動物園的袋熊是不是吃太好，便便一點都不方啊！」楊佩良笑說。直到後來他們才得知原來一切都是物種的問題，現存的袋熊有三種，只有其中一種袋熊能製造出方形便便──但這都是後話了。

充滿挫折的方形便便探尋之旅，只剩下最後一招：直接詢問澳洲當地人。拜現今網路科技發達所賜，楊佩良他們找到一個澳洲當地的論壇，並在上方貼出求救訊息，後來也真的有人主動找上了他們，是一位居住在澳洲塔斯曼尼亞島（Tasmania）的袋熊研究專家卡佛（Scott Carver）！卡佛從遙遠的澳洲將袋熊的消化道寄送給楊佩良，大大加速了研究進度。「我們開了腸子之後看到裡面的便便──真的是方的！我嚇傻了！」經過各方幫忙，袋熊的方形便便之謎也終於得到解答：由於袋熊腸道內肌肉的厚薄程度不均，當便便經過腸道時，四周受到的擠壓力度不同，使它變得稜角分明。

   

搞笑諾貝爾獎頒獎時的那些故事

綜觀搞笑諾貝爾獎的頒獎歷史，榮獲兩次獎項的只有4位，其中一位是楊佩良，另一位則是他的指導教授胡立德。第一次獲獎時是什麼心情？那些典禮上的特殊裝扮是如何產生的？

「我第一次收到得獎通知的時候超震驚的！」楊佩良說道，身處在機械系的研究室中，其實他一直覺得自己做的這些屎尿研究相當邊緣。在傳統的機械系實驗室裡，大部分的人都在做飛機，或是拯救世界的機械，楊佩良就像一個特立獨行的存在。但這些邊緣感，就在獲獎後一掃而空，彷彿有一條龍從這間小小的研究室中飛出，世界有了光。

在搞笑諾貝爾獎頒獎典禮裡中，那些有特色的服裝又是怎麼一回事？「我覺得我的指導教授是個網紅型的人。」第一次以尿尿時間研究得獎時，胡立德身上掛著的馬桶蓋令人印象深刻，「他其實是臨時起意，說家裡有個新的馬桶蓋，然後就帶去了！」而在馬桶蓋加身之後，胡立德也不負眾望地成為全場焦點。在第二次獲獎後，他們變得比較有經驗，也能事先規畫服裝──「他說我們要穿成一個便便，要做便便裝。」收到指導教授要求後，即使內心千百個困惑與不解，楊佩良他們還是拍了一張特別清楚、能看到便便表面結構的一張照片，並訂製出特殊服裝。於是第二次登台時的袋熊布偶裝、袋熊便便裝、袋熊便便帽就這樣誕生了。

 

對科學研究態度的那些故事

隨著搞笑諾貝爾獎的宣傳，楊佩良做的研究從美國一間小小的實驗室中擴散到了全世界，且被發揚光大。不只是學術領域，一般民眾也有機會接觸到它們，原本看起來邊緣的研究生，也因為這些有趣的研究而突然成為世界中心。

有人說科學就是該嚴肅，或是要對世界、環境、產業有所幫助，對楊佩良來說，科學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希望能回答大家內心的疑問。」楊佩良認真的說著。即使不知道哺乳類動物尿尿時間的長短、袋熊便便是圓還是方，世界依舊運行著，但這些問題還是存在，且沒有人知道解答。在科學家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這些問題有了答案，生物體的未解之謎少了一個，人類對世界的了解是不是又多了一點？

「我想讓科學變得有趣，讓它能傳得更遠。」熱愛科學的楊佩良對我們述說他心中的想法。其實只要遵循嚴謹的實驗步驟，用心做好每一項實驗，不論是嚴肅、環境友善、幫助產業、有趣等，這些都是可以並存在「科學」這個外皮下的不同面向。若整個科學界的風格能朝向多元、多樣的方向發展，不僅能將科學知識傳播給更多人，也能使科學貼近民心，讓大眾不再覺得它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延伸閱讀
1. Patricia J Yang et al., Duration of urination does not change with body size, PNAS, Vol.11(33): 11932-11937, 2014.
2. Patricia J Yang et al., Hydrodynamics of defecation, Soft Matter, Vol.13(29): 4960-4970, 2017.
3. Patricia J Yang et al., Intestines of non-uniform stiffness mold the corners of wombat feces, Soft Matter, Vol.17(3): 475-488,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