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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各大學術出版集團日漸壯大，對廣大學術作者與讀者，收取的出版費用也日益高漲，而許多學術研究機構，皆採用發表數量與影響力來評估研究工作者的績效，因而助長了學術出版社有恃無恐的氣燄，學術發表的付費高牆（paywall）持續高築，造成學術研究資源的藩籬。開放科學及開放取用（open access, OA）發表的概念，就是為了打破這個現狀而誕生的，受到許多追求學術資訊自由的學者們的支持與鼓勵。

2019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疫情改變了許多世界慣常運作的模式，也讓學術界看見並不是所有國家、機構或是地區，都能平等的獲得科學資料、知識與教育。經過一番透明包容的諮商程序之後，於去（2021）年的五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全體193位成員一致同意，取得科學資訊的管道必須更開放包容、更跨域並鼓勵更多的合作。在去年11月，第41次教科文組織大會中宣告了「開放科學建言」（Recommendation on Open Science），希望能藉此建議各國家與單位，未來的政策擬訂、設施發展及教育方向，持續消弭國家中及國際間，科學、科技、創新之間的洪溝。

開放取用可能成就另一種學術特權？

然而事情展似乎沒有想像中的美好，近年來針對開放取用學術發表所做的研究調查發現，這類期刊的作者大多來自高收入國家，凸顯開放取用期刊將文章處理費用（article processing charges, APCs）的重擔全數壓在作者身上所造成的不平等（見《科技報導》483期文章〈開放取用收取的出版費用，反而阻礙了論文發表？〉）。

以生態學領域為例，影響力最高的40份開放取用期刊，平均收費為3150美金。這樣的費用對於低收入國家的研究人員而言，根本無力負擔。舉例來說，馬達加斯加平均月薪是531美元，依索比亞是365美元，發表一篇學術文章就能用罄半年不吃不喝存下來的薪資；在奈及利亞，3000多美元更足夠支持三位學生完成碩士學位。

有一些開放取用的期刊， 確實有針對低收入國家提供APCs減免的方案，比如出版商BioMed Central（BMC），依據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資料，提供來自低收入國家（low-income countries）的作者，APCs全數豁免，來自中低收入國家（lower-middle-income countries）的作者，享有APCs半價的優惠。但設有減免方案的開放取用期刊，只佔總數的3/4，經濟實力不佳的地區或國家，如果想在高影響力期刊上發表研究結果，還是困難重重。

學術分析研究中心（Academic Analytics Research Centre, AARC），分析了18萬2000位美國學者在開放取用期刊上的發表，發現這些已發表的作者中，在有名望的大學服務、擁有國家計畫經費、高學術地位的男性學者佔多數。

這結果並不令人意外，在美國主要研究經費來源，國家衛生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NIH）的要求下，學者們必須將研究結果，發表在開放取用期刊上。所以不論是在生醫、工程、數學、物理領域，擁有國家計畫經費就比其他人多了1/4的機會，將研究結果發表在開放取用期刊上。而根據2018年一篇發表於《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PNAS）的研究指出，1991∼2015年間取得NIH經費的學者中，只有31%是女性。另一份發表在bioRxiv的預印報告中則發現，在知名大學服務的研究者，取得研究經費的可能性，相較來說高出了65%。於此種種，都造成開放取用期刊在多元包容性方面，日漸低下。如果學術界沒有對於這些狀況的批判性思考與建議做法，原來初衷在於推倒學術高牆的開放科學與開放取用期刊，可能只會成為學術特權的另一個溫床。

表一 美國研究型大學研究人員人數與學術發表狀況

ON-MERRIT計畫的調查與建議

2019年，歐洲執委會（European Commission）投資ONMERRIT計畫（Observing and Negating Matthew Effects in Responsible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Transition），利用量化運算的方式（qualitative and computational methods），來調查開放科學影響學術研究系統的狀況，並試圖提出建議。ON-MERRIT今年提出的報告表示，黃金開放取用（Gold OA）為對讀者完全不收費的營運模式，不只有收取APCs來支持的這一種，也有對作者與讀者都不收費，由財團或是義工支持的做法。也有人稱這種模式為鑽石開放取用（Diamond OA）或是白金開放取用（Platium OA）。現階段最常見對發表者收取APCs的做法，可能造成開放取用發表的階級偏差。諸如缺少資源的年輕學術研究者，或是低收入國家／區域研究員的成果因此無處可投，但在發表壓力下，不得不選擇在經濟可負擔範圍內的小期刊、或是讓掠奪性期刊有隙可乘。

ON-MERRIT針對這個狀況，提出了以下五點建議：

研究經費提供者、研究機構及研究者必須要求學術出版社，公開其出版費用途及服務項目，讓經費的利用透明化，在可比價的狀態下，利用市場機制，減少不當收費的可能性。

研究經費提供者、研究機構及研究者，必須支持具有多元包容潛力的出版經營模式，如財團或義工經營的鑽石開放取用，免APCs的開放取用學術出版社。

研究經費提供者，研究機構及研究者必須鼓勵並支持共享及開放的出版資源，多利用且共同維持，以提倡開放科學，降低費用。學術社群可以自行創設分享學術發表、學術資料庫、預印報告、同儕審查的系統，營造更有彈性、更具流動性的學術發表生態系。

研究機構及研究者必須確定，在通過同儕審查之後的研究報告，備份進入開放的資料庫中。對於那些經費有限，無法將研究發表在開放取用期刊中的研究者說，可以藉由將自己的研究發表存進公開資料庫中，創造開放取用的途徑。研究機構可以提供學術作者們資料庫存取位置，並確認其可用性，以確保研究結果能被分享出去。

研究經費提供者、研究機構及研究者必須支持，作者保有分享研究成果的權利。作者可以經由保留權利策略（rights retention strategies）及公眾經費支持科學發表的零保留期（Zero Embargo on Publicly Funded Scientific Publications），來支持自己公開自己的研究發表。必要的話，研究機構必須提供協助，尤其是還沒有太多發表經驗的年輕研究者，如果可以得到一些與學術出版社協商的指點，將會是很大的幫助。

ON-MERRIT計畫還分析了開放的研究資源密度，學術研究的社會包容性與政策擬定，以及學術報酬與認可的改革，也分別都給出具有建設性的建議，非常精彩，日後可以再繼續討論這些開放科學大傘下，漸漸浮現的問題與解方。

不只強調公平，還有自由與合作的開放科學

ON-MERRIT計畫的主導人，羅斯海勞爾（Tony Ross-Hellauer），今（2022）年3月14日在《自然》（Nature）上發表了一篇觀點討論。他表示，ON-MERRIT計畫主要是在探討開放科學是否真的能讓科學更平等，但是當他與團隊提案的時候，也得到了一些批評的聲浪。由於開放科學的定義與方向，在學術界目前尚未有共識，仍然處於各說各話的階段，因此也有人認為開放科學主旨並不在於平等，而是藉由讓研究成果更容易被檢視，來增強研究誠信、或是使研究結果更容易被再利用，進而增加研究效率。

不論如何，「公平」仍然無庸置疑的是開放科學概念中，很重要的一塊。不過，就算是支持科學公平的人當中，也有不一樣的聲音。也有人覺得，我們應該先開放所有科學研究途徑，再來考慮處理所帶來的副作用，例如邊緣化低收入國家作者們之類。羅斯海勞爾則認為，某些改變一旦成為政策施行下去，會得到很長遠的後果，若是新的不公平產生，再想要有效率的修改系統就太晚了。

我們要如何確保開放科學能比現行的狀態更公平呢？首先我們需要更多概念的分享及全球對話。開放科學是集結多元想法的大傘，難免有時會意見相左，我們急切的需要討論與對話來彼此了解，產生共識。

其次，改革需要圍繞著整個研究系統，而不是一個國家或是區域的特定領域。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建議中，也是如此描述開放科學的。也就是說，我們要討論如何讓學術研究完全屬於公眾，不論是成果發表或是研究數據的取得都更容易、更便宜。

羅斯海勞爾相信科學需要更多自由和合作，更需要建立一個新的系統獎勵當代價值、而非鼓勵過去所定義的成功或是特權。開放科學需要所有從事科學研究的學者們共同參與，不論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不論從事的是什麼領域，關心開放科學發展的動態、提出想法與意見，都是參與這場科學公民活動的方式與行動，推動這股科學改革的浪潮，讓科學發展更順暢。

延伸閱讀
Tony Ross-Hellauer, Open science, done wrong, will compound inequities,Nature,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