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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英國大幅度修改大學的研究評量方式，將1986年開始就施行的、較為形式化的「研究評鑑作業」（Research Assessment Exercise, RAE），修訂為以大學表現為基礎的「研究卓越架構」（Research Excellence Framework, REF），由英國四個區域的高等教育經費提供機構，也就是英格蘭研究基金會（Research England）、蘇格蘭補助委員會（Scottish Funding Council）、威爾斯高等教育補助委員會（Higher Education Funding Council for Wales）、北愛爾蘭經濟部（Department for the Economy, Northern Ireland）共同執行。

由於英國大學的研究經費，有65％來自於政府機構的公共財，REF的評量重心也因此著重於大學運用這些經費，對公眾所產生的影響，而不只關心學術研究表現及排名，藉此鼓勵研究者對經費的使用負起責任。REF詳細檢視英國研究的品質，同時也以最廣泛的範圍來評估這些研究對社會所帶來的正向影響，成為第一個將學術表現之外的影響列入評估的系統。REF評量的結果，將成為政府及其他經費提供者，進行資金運用決策時的參考。

 

英國REF的主要評估面向

REF評量一共可分為三個面向，第一個是研究結果（Outputs）。REF將研究領域細分為34個主題評估小組（Units of Assessment, UoA），含括工程、教育、醫學、社會科學、藝術與設計等學科。各大學可自行提出最適用於自己的研究結果評量方式，如學術文章發表、書籍出版、創作或是作品集等，都可以納入評量。經過各領域專家所組成的評審委員會，進行同儕審查過程之後，再評斷其原創性、重要性及完整度。

其次，REF也評估大學研究影響力（Impact），2021年REF更擴大了大學研究影響力的定義，將概念定位在：學術之外，還產生了什麼利益？也就是對一般投資者最重要的指標，投資所產生的效應還有哪些——只不過這裡的投資人就是政府。在這樣的設定之下，大學研究所產生的影響力，不只是在學術領域當中的重要突破，也可以是改變政策、改善生活品質，或是公共意識等，難以量化評估的層面。REF 2021可以接受這些面向的影響，並提供粗略衡量與指標化的指引。

第三，REF也將良好的研究環境（Environment）納入評量當中，目的在評量研究者是否擁有足夠的支持及學術自由，例如是否擁有適當的研究設施？是否提供教職員足夠的職業訓練課程及職涯發展機會？大學裡實施的政策如何幫助學術研究？種種大學可能幫助產出高品質學術研究結果的措施，都納入考慮。在這樣的評量方式之下，不只研究人員或教授的表現被評分，可以說是大學中的每一個份子都參與在評量之中。無論是總務團隊為學術研究爭取經費、行銷團隊為學術研究成果向大眾所做的推廣、甚至大樓維修保存的團隊，都可以列入考量。

縱觀這三個方向的結果之後，REF會給大學一個總體的評分，共分為四個級距，一星為最低，四星為最高。這樣廣泛且粗略的自行評估結果可能見仁見智，但是這些評量的細節在日後都將公開，讓所有人都能自由運用。公眾輿論及各領域中非學術界的專家們，也將成為改善這套評量系統的力量之一。

 

REF的目標與爭議

REF的主要目標，是希望能建立出色的學術研究基礎，進一步幫助研究型大學中的學生，更容易接觸到最前沿的研究，甚至支持學生們的學習、提升學習經驗。許多英國大學並期許，在研究型大學中的良好學習環境，能鼓勵更多在專業知識上面準備充足的學生，有信心將所學應用在更大的產業中；而不只是在家鄉的小公司工作，並間接刺激區域經濟成長、造福地方。

英國大學有研究型、教學型、混合型三類，REF主要是用來評估大學研究狀況的，因此並非每一所大學都必須向REF提出報告，而是在大學達到一些與研究有關的標準後，REF才會向該大學發出提報邀請。教學型大學也有一套類似概念的「教學卓越架構」（Teaching Excellence Framework），做為評估指標，這就不在本文探討的範圍。不過因為REF的評分能影響研究經費的來源及大學排名，幾乎每一所收到邀請的大學，都有興趣提出自我評量的報告。

當然，如REF這類的政策施行都會有其優缺點。學術界長久存在的固有觀念，排斥所有「影響力」相關的評估，認為量化並依此評斷學術研究，將對學術自由形成威脅，也因此有專家學者以此對REF提出質疑。REF每七年一評，這個時間區段是否足夠讓學術研究造成的影響發揮作用，也有學者持保留態度。另外，並不是每一所大學對每一個小細節都做詳盡的紀錄，REF這麼龐雜的報告，對他們來說有執行上的困難。

而對於REF重點之一的「影響力」，由於學術研究和影響之間的關連性經常是猜測和預期的，常難有實質事物可以充分佐證。另外，非常重要的一點，並非每一個學科都能夠產生REF所認可的影響力，例如非應用科學的基礎研究。還有一些學科的影響力難以提出證明，如藝術人文領域。如此種種，都是REF評量中，可能存在的死角。

雖然最近有研究指出，REF所謂的影響力，可能對於研究品質沒有決定性作用。但也有專家學者評估指出，REF 2014仍有一定價值，學者們希望能藉這份報告提出改善REF 2021的方法。REF 2021亦為影響力的解釋，提出更清楚詳細的指引，以確保學者們的學術研究自由不會被影響。例如REF 2021的引導說明中指出，只要是自我評鑑在二星級以上的研究產出都可以提出，其用意在於鼓勵更多非傳統的研究結果形式被納入考量。而對於時間區段的疑慮，REF 2021同意即使是屬於REF 2014時間區段進行的研究，在之後產生的影響，現在仍然可以繼續申報，以免時間框架影響研究價值的評估。

 

英國大學評量辦法的演進
研究評鑑作業（RAE）		研究卓越架構（REF）
評估構面	2008年	評估構面	2014年	2021年
研究產出	70％	研究產出	65％	60％
研究環境	20％	研究環境	15％	25％
知名度指標 （Esteem indicators）	10％	研究影響力	20％	15％

 

 

臺灣的大學學術表現評量

大致了解英國現行的評量架構後，臺灣又是如何評量大學學術表現的呢？依據科技部公布的「科學技術統計要覽」2020年版，歷年高等教育部門研發經費的來源，80.9％來自政府部門，11.2％來自企業部門，7.3％來自高等教育部門。相較英國，臺灣的大學有更高比例研究經費來自於公部門，似乎更應該檢視大學學術研究對於公眾是否發揮了影響力。

目前臺灣對於大學的評估使用的「大學評鑑法」發布於2007年，相較英國於1986年施行的ARE晚了20年，而最後修正日期是2016年，也就是英國REF 2014之後的兩年。

 

其中對於評鑑項目的敘述，在「大學評鑑法」第三條：

大學評鑑之類別如下：
一、校務評鑑：對教務、學生事務、總務、圖書、資訊、人事及會計等事務進行全校整體性之評鑑。

二、院、系、所及學位學程評鑑：對院、系、所及學位學程之課程設計、教師教學、學生學習、專業表現、圖儀設備、行政管理及辦理成效等項目進行之評鑑。

三、學門評鑑：對特定領域之院、系、所或學程，就研究、教學及服務成效進行之評鑑。

四、專案評鑑：基於特定目的或需求進行之評鑑。前項第一款及第二款之評鑑，每四年至七年應辦理一次，並得依需要調整之；第三款及第四款之評鑑，得依需要辦理之。

大學評鑑辦法擬定之初，目的是將大學評鑑結果作為未來經費補助分配的參考。一直到2016年公告修正之後，則改為納入校務規劃，作為學校校務發展的參考；並且要求校方對未能改進事項，應提出說明，改進結果列為下次評鑑之項目。對於大學自治與特色發展的方向來說，此一修正確有幫助，但同時，也相對地削弱了大學評鑑的影響力。

目前，臺灣主要以財團法人高等教育評鑑中心基金會，做為第三方法人機構，常務性為大學做校務評鑑，評鑑結果採以「通過與否」的二分法，也與英國四星等有所不同。許多大學確實備有對大眾公開的自我評鑑報告，散置在各校網頁當中，唯其評量並無一定標準，自我評鑑報告也大多關於教學方面的評量，而缺乏對於學術研究表現及研究環境支持的評估。

若以學術評鑑而論，現階段的大學評鑑辦法中，並沒有詳述。但是許多機構都會自主性的定期為世界各知名大學，做各領域的學術研究表現衡量，例如上海交通大學世界大學學術排名、泰晤士報高等教育世界大學排名，以及由臺灣大學獨立執行與公布的NTU Ranking等等，都是以論文發表數量、引用次數、論文影響力等指標為主，來評量大學學術表現的卓越性。

 

協助鼓勵拉近學術研究與公眾，創造社會共好

相對於英國REF重視影響力，鼓勵學者提出學術研究對公眾造成的影響，做實公共財的投資成效；臺灣教育部提出的「高等教育深耕計畫」，以協助大學建立自我定位及發展特色，以及發展區域產學創新為目的，或有部分相似之處。只是在相對僵化的框架下，由上而下、半推半就的狀態，成效是否能彰，耐人尋味。另外，大學學術研究結果的應用與推廣，仍然侷限為產學合作；而對於公眾溝通、推動政策改革等更廣泛層面的影響，還是鮮少受到政府部門的重視。

學術研究環境自18世紀以來，改變並不多，學者們對於研究環境和研究責任的認識逐漸僵化，以致與公眾漸行漸遠。英國特立獨行實施這一套大學學術研究評量系統REF，立基在改變這樣的僵固的狀況，希望學者對於研究結果所能造成的「影響」，有不一樣的認知，因而創造與社會共好的狀態。國家政策通常都是立意良善但並不完美，重要的是能夠持續接受公眾挑戰，有並具備主動修正檢討的機制。英國以鼓勵為主軸的柔性策略，或許值得臺灣高等教育與學術研究機構參考借鏡。

延伸閱讀
1. Emma Sutton, The increasing significance of impact within the Research Excellence Framework (REF), Radiography, 2020.
2. Stuart Archer, The research excellence framework: what is it and why is it important for universities?, University of Derby, 2018/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