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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01科學需要科學哲學的理由之一:釐清科學概念 615 期

Author 作者 葉筱凡/成功大學醫學院微免所與醫學、科技與社會(STM)研究中心博士後研究員。
在專題討論課上,學生報告完,老師、學生和臨床醫師輪流問完實驗技術、數據與研究的治療成果應用等問題。最後,主持人問:「為什麼想選這篇論文來跟我們分享?你覺得這篇為什麼會上《自然》(Nature)?」

針對這個問題通常會有以下回答,學生想像自己是論文作者,用第一人稱的角度,把發現到的生物體新功能或新路徑,換句話說再說一次。接著,擔任總評的老師補充,薑是老的辣,資深科學家一派輕鬆地把論文的來龍去脈重新理一次,再畫龍點睛地指出(他認為)具有創新的地方。但有時,也會發生討論老半天,現場多數人都覺得論文主旨及概念都不算太新,實驗設計邏輯也還好,但為什麼會上×× 期刊呢?或許能以「作者很會說故事」來做結論。

可是,「很會說故事」具體指的是什麼?這或許要深入到科學家在實驗室產生實驗數據、和指導教授或研究團隊討論,與撰寫論文的工作樣貌,才有辦法知道「說故事」算不算是一種默會知識(tacit knowledge,〔〕)?

 
註:默會知識最初來自化學家與哲學家博藍尼(Michael Polanyi)的想法。默會知識就是很難用明確的文字來構築知識內容的一種知識,有很大一部分是需要學習者自己用身體去「默」默學「會」的,這種難以明言的知識很容易與身體相關,也有些人會說,是一種內化到身體裡的知識(embodied knowledge),例如騎腳踏車、學游泳。筆者也想問:在科學專題研討課裡,會「說故事」的技巧是不是也像上述默會知識一樣難以言說,需要自己在特殊的場域與物質配置下自行學習?

實驗室如工廠般的教學與實作,出了什麼問題?

前長庚大學生命科學系(現生物醫學系)的周成功教授,曾在《科學人》雜誌中提出:「當前生物醫學研究出了什麼問題?」他說:「好的研究起始於好的問題或是有創見的假說。近年來在《自然》、《科學》(Science)或《細胞》(Cell)等期刊上發表的論文,大約一半以上是依照現代『學術工業』中的『標準作業流程』產出的作品。這一類型的研究多半起始於想知道某個基因的功能,於是將小鼠的這個基因敲毀,看看這些小鼠的生長發育會出什麼問題,接下來的實驗設計千篇一律,把所有能用的技術全部用上。一篇不過三~四頁的論文堆砌了30~40個圖表是常有的事!

如果仔細觀察年輕科學家在這十多年的養成教育中究竟學了什麼?我認為技術的訓練多於思想的培養。當實驗室變成工廠,教授成了爭取外界經費的經理人,學生成了生產線上的作業員,我們怎麼還能吸引滿懷求知熱情的年輕學子繼續投入學術研究的行列?這種技術導向的學術文化很難激盪出創造力的火花。」

周成功這段話環繞一個核心,就是在現今生醫科學的教學實作裡,指導技術學習與複製可能多於指導學生在概念上有所創新,我想,這也就為什麼現在的生醫系所碩士班會有上述的專題討論課。每一個「你覺得為什麼……?」的問題,都提醒學生回到概念或實驗推理理性(rational)上,進行較具綜觀的反思,唯有不斷練習,才能養成精湛的推理能力。

「好的研究起始於好的問題或是有創見的假說」,但什麼是好的問題?要在實驗室既有的作業流程裡有創見,談何容易?當老師與前輩環繞四周,要如何才能對科學論文提出好壞評價並自有一套評價標準?別誤會,這裡不是要煽動讀者們去做一個離經叛道的人,而是在細緻地問一個實際的問題:我如何在學術社群裡有自己的意見?

提出好問題的第一步:獨立思考

前(2019)年一篇名為〈為什麼科學需要哲學〉(Why science needs philosophy)的文章,也許可以給我們一點想法。該文由一群當代科學哲學家所撰寫,作者包括拉佩蓮(Lucie Laplane)、張夏碩(Hasok Chang)與帕爾德(Thomas Pradeu)等人,他們各在不同的科學領域發展科學哲學理論。正因為他們都發展出成熟的科學哲學理論,因此他們想回過頭來,回答這個想必是投身科學哲學最初期也自問自己無數遍的問題:為什麼科學需要哲學?

作者引用愛因斯坦的一段話作為開頭:「區辨工匠專家和真正尋找真理的追尋者,是後者帶有哲學洞見的獨立性。」思考獨立,才有可能使科學家的頭腦不受權威、成見與偏好限縮,也才可能提出好的問題或有創見的假說。

然而,獨立思考,並不是一朝一夕或專題討論一個學分就能養成的,它需要有目標的長期培養,養什麼?……【更多內容請閱讀科學月刊第6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