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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01「非典型」的中研院院士── 長庚大學醫學院廖運範院士專訪 559 期

Author 作者 林翰佐/銘傳大學生物科技學系助理教授。
我國的「院士」,係指具有國際能見度,擁有最高的學術權威,足以代表國家最高水準的科技頂尖人物。院士的產生流程,首先由5位院士共同推薦或各學術機構向中央研究院進行推舉,然後經各組院士初審後送評議委員會選出「院士候選人」,最後由兩年召開一次的中研院院士會議中審查後投票,需獲本組院士三分之二及全體院士二之一以上同意才榮膺院士,而且每組最多選出十人,是國家對科學家所授予之極高的榮銜。一位「典型」科學院士的產生,泰半從學院派的碩博士學位訓練開始,畢業後以博士後研究為名,歷練於海內外著名的學術研究機構,終成為學術團體的一員,成一家之言,成為享譽國際的科學家。如此綜般皆備,始具問鼎院士榮銜的資格。

由此觀之,本期《科學月刊》的專訪對象──廖運範院士,目前任職於臺北私立長庚大學與長庚紀念醫院,在養成的經歷上有些根本上的不同;廖院士為國立臺灣大學醫學院醫學系畢業之校友,畢業後即投身於臨床醫療工作。廖院士以「做個好醫師」自許,在長庚醫院任職期間,致力於改進友善的就診環境,建立長遠良善的醫病關係,也因為如此,廖院士得以擁有許多病友長期且持續性的追蹤病歷紀錄、血液以及病理學樣本,始可對B型肝炎得以有系統的進行了解,從而提出對B型肝炎有獨創見解的醫學論述,終成為享譽國際的權威。

 
相較於現代生物醫學的研究學者,廖院士終其一生並未以進修方式取得博士學位,也未離開工作崗位遠赴海外,進行所謂的海外交換學人研究。顯然他選擇了一條非典型,但似乎更能彰顯科學精神的路線。科學工作向來是孤獨的,在這踽踽獨行的過程當中,究竟需要抱持著怎樣的心境,做自己堅信對的事情?

年輕時代的廖院士,除了繁重的課業以及臨床工作之外,還做了些「看似不務正業」的工作;他翻譯了科學名人傳記大作《佛洛伊德傳》(現仍由志文出版社所發行),也因為這樣的緣起,集結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於民國62年創辦了標舉「醫學、人文、本土」大旗的《當代醫學月刊》,寄望藉中文化的醫學發表平臺,達到推廣醫學新知以及發揚本土醫學、倫理的場域。此刊物曾一度成為醫學院生人手一本的輔助刊物,對於臺灣醫學從業人員的養成及進修,提供另一條知性,更容易為人所親近的管道。可惜的是,這樣具有歷史傳承意義的雜誌卻在40年後,於2013年悄悄畫上休止符。利用這次專訪的機會,《科學月刊》想親自請教廖院士,談談科技專文中文化對學術養成的重要性。

 

從當代醫學談起

科學月刊(以下簡稱科):當初您為何會創辦《當代醫學月刊》?

廖運範院士(以下簡稱廖):嗯!我想是「利他」吧!覺得對這個社會需要盡一份的責任。這要從我在臺大醫院擔任總醫師時說起,當時我們有一群具有熱情的年輕醫師,利用工作之餘,共同翻譯了國外著名的內科學經典《赫里遜內科學》。在翻譯過程,伴隨著臨床驗證,我們發現這些源自國外研究的描述,未必全然與國內臨床狀況相吻合,像是有關肝癌的部分就與國內認知相去甚遠,便萌生了一個「國內的醫學界,需要一本以國內臨床研究為主的內科學教科書」的想法。

然而,當時的我們資歷尚淺,根本談不上撰寫一本教科書,所以如果先從中文的醫學雜誌著手,將臺大醫院當中臨床教學的點點滴滴收錄發表,也許日積月累,就能累積相當的資料作為後續內科教科書的基礎。不過想法雖好,我們在那年平均每人都大概翻譯了100 萬字左右,精疲力竭,整件事情就擱置了下來。

會促成雜誌的出版源自另一項契機。在那年,一位來自臺中某醫學院的醫科生班代跑來找我,邀請我到該校開授臨床消化系課程。在跟這位僅小我數歲的小學弟聊天之下,我才理解國內醫學教育下存在著偌大的師資與資訊落差。這件事情後來在一次聚會當中談及,本著對這個社會的責任感,我和一群因翻譯《佛洛伊德全集》而結識的醫科生朋友就這麼將雜誌辦了起來。

科: 當初你們如何設定雜誌的方向?

廖: 我們想出一本可以即時傳播醫學新知的中文雜誌,提供給醫學院的學生、住院醫師以及從業醫護人員作資訊交流,閱讀及進修之用。所以我們所接受的稿件不要長篇大論,而是經過去蕪存菁,加上本土色彩的教育性文章為主。提倡「利用上廁所的時間,就可輕鬆閱讀一篇醫學新知」的進修方式。

科: 辦一本雜誌有很多繁雜的工作,能不能描述一下當時的狀況?

廖: 是的,在經費不甚寬裕的狀況下,許多事都要自己來,所幸我的岳丈退休前從事印刷相關工作,除了得以透過門路尋求廠商以友情價進行編印之外,我的岳丈也擔任義工協助進行校對工作。雖然當時我已經在臺大醫院完成總醫師的訓練了,不過由於臺大那時候並沒有正式的主任醫師編制缺額,所以只好提供我「兼任主任醫師」的職位,每個月僅有2000多元的薪水。為了養家活口,還需要別處兼差貼補家用,並撥空參與由當時內科部主任宋瑞樓教授主持的相關研究,回到家中才能開始雜誌社的社務、改稿等編輯工作。在雜誌創刊的第一年,往往在每月15日出刊前,都必須忙到凌晨3點才能上床睡覺,相當辛苦。好在年輕時的我熱愛運動,自覺體力過人。現在年輕的醫師問我,事情太多做不完怎麼辦,我都會說:「只好犧牲自己的睡眠了,不然怎麼辦呢?」

科: 這樣優質的醫學中文月刊,在國內也有很好的迴響,是怎樣的因緣,最後決定停刊呢?

廖: 唉!並不是經費上有什麼問題,主要是現在的年輕人面對升等的壓力,這類非學術論文的寫作不是他們的選擇。我們也曾經找過國內的醫學院校,希望他們能藉由某些內部規章的修訂,像是修改升等規定要求候選人應有1~2篇這類醫學教育式中文文章的發表,彰顯醫學服務的社會責任等等,但並沒有被接受。近幾年優質的稿子越來越少,總編輯跟我們都下海來趕稿,做得很辛苦啦!所以大家就在2013年決定收起來,也算完成了它階段性的任務。

科: 所以您認為,在未來這些專業知識的中文化,都沒有其必要性了嗎?……【更多內容請閱讀科學月刊第55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