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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年的蛇年，科學月刊規畫了一個蛇類專輯，我寫了一篇蛇類的生態適應，一轉眼12 年又過了，這次由張之傑老師出面請我寫一篇蛇年談蛇的文章，我在2004 年和遠流出版社合作出了一本蛇類大驚奇的書，上萬字的書都寫了，怎麼精簡和聚焦反而費思量。張老師要我把握科學、人文、知識和趣味四項原則，符合這些原則的內容只有蛇與人了。

從洞穴壁畫談起

蛇類很早就已經出現在史前人類的洞穴壁畫上，現代人中只有非洲的布希曼人和澳洲的原住民還會在洞穴或岩壁上作畫，他們的畫作也常出現蛇類。布希曼人認為蛇是他們的祖先，澳洲原住民的壁畫或樹皮畫作中也常出現神格化的蛇——掌管水源的彩虹巨蛇，牠乾季時棲身於永不乾凅的水坑或湖泊中，下雨時便騰雲駕霧化為彩虹。那些任意在水源洗澡污染水源的人們，便會受到水神的懲罰。這類崇拜蛇的宗教信仰或相關活動，其實廣佈於世界各地。中南美洲的瑪雅（Mayans）和阿茲提克（Aztecs）文明裡，蛇是石刻圖像裏的常客，牠們除了和降雨有關外，也可能是保護族人的戰神，其中一個常出現的蛇，身上具有鳥類的羽毛，鳥羽代表天，而蛇身代表地，因此它代表天地之神，是墨西哥人非常重要的造物之神，牠發明了農耕、冶金，並創造所有的藝術和文明。同樣的，蛇在古希臘人的傳說中也扮演了創造萬物的角色，在混沌之初，大地之母蓋亞（Gaea）與一條長蛇交配，隨後產下一顆宇宙之蛋，長蛇盤繞在蛋上直到蛋分裂成兩半，山河樹木和日月星辰才從蛋內蹦跳而出。希臘與羅馬宗教裡非常重要的太陽神阿波羅（Apollo）也和蛇有關連，阿波羅主管音樂和箭術也被視為智慧之神，本來蓋亞的神諭都是透過一條巨蟒傳達的，後來阿波羅戰勝了這條巨蟒才取代了牠的位置，成為代傳神諭的神。

圖一：布希曼人洞穴壁畫上的蛇。（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圖二：澳洲原住民的樹皮畫作中的蛇—掌管水源的彩虹巨蛇。

圖三：瑪雅金字塔的石刻蛇像。

圖四：身上有羽毛的蛇是墨西哥人非常重要的造物之神。

古埃及和印度文明中的蛇

尼羅河是古埃及經濟興衰的重要命脈，其河神就是蛇的化身，埃及象形文字裡的女神，畫的就是一隻頭部昂起，頸部微脹的眼鏡蛇。當眼鏡蛇昂頭盤繞在太陽神的額頭時，代表著太陽神銳利神奇的眼睛正發揮他全部的魔力，法老王的頭飾上也有這樣一隻昂首的眼鏡蛇，象徵這個統治者具有無比的神力，可以保護他的王國。有趣的是，這種頭上有眼鏡蛇昂首的裝扮也出現在印度東邊和南邊的一些部族，他們相信蛇是他們的祖先。釋迦牟尼佛是在菩提樹下悟道的，但在印度經常會看到他在眼鏡蛇擴張的脖子下打坐的圖像或雕塑品，相傳有一天釋迦牟尼佛在沙漠中旅行時睡著了，醒來時發現一隻眼鏡蛇正張開頸部幫忙遮檔強烈的陽光，為了感謝眼鏡蛇，他就用兩根手指在眼鏡蛇的頸部點了一下，也就因為這樣，印度眼鏡蛇的頸部才有兩個像手指印的白斑。印度教的三大神中，昆濕奴（Vishnu）和濕婆（Shiva）都和蛇有密切的關係，昆濕奴是萬物創造者，也是秩序的維護者，傳說中昆濕奴睡在一條飄浮於海上的7 頭巨蛇上，他用此巨蛇翻攪海水以創造世界，翻攪的過程對蛇顯然非常痛苦，因此其毒液便不斷流出來，為了拯救世界不被毒液摧毀，濕婆竟把所有的毒液都喝下去，他的喉嚨也
因此被毒液染呈藍色，除了藍色的喉嚨外，濕婆經常以兩性結合的形體出現，右半身男性的身體，其手臂纏繞蛇，而左半身則為女性的身體，兩性合一代表創造生命。

圖五： 法老王的頭飾上有一隻昂首的眼鏡蛇， 象徵這個統治者具有無比的神力。

圖六：在眼鏡蛇擴張的脖子下打坐的釋迦牟尼佛。

從印度到華人世界的蛇

在梵文之前的早期印度信仰中，蛇神（Naga）和他的太太（Nagini）就已經是各村莊最主要的守護神，眼鏡蛇的屬名Naja 就是源自蛇神的Naga。蛇神除了以蛇的形體出現外，也常以蛇身人面的形體出現，有些被膜拜的石雕蛇神是兩個蛇身人面的形體纏在一起，這樣的圖像和中國傳說中的伏羲和女媧頗為相似。漢代石刻畫像中也常有伏羲和女媧的交尾圖，相傳他們兩個是兄妹，在洪水來時躲入大葫蘆內，結婚後才創造出現今的人類。中國民間諸神中和蛇有關的還有玄天上帝，玄天上帝早期稱玄武或真武大帝，他是由星辰信仰而來 ，玄武代表北宮七宿的星辰，在西漢中葉以前，世人都以靈龜作為玄武的象徵，後來民間信仰相信烏龜和蛇分別代表雌雄二性，便進一步以龜蛇合體代替靈龜祭拜玄武。北宋時真武神的形體仍是以龜蛇為主，到了南宋時真武神才逐漸人格化，成為仗劍批髮，身著道服的仙人。真武神的地位在明成祖以後才更為顯赫，明成祖想從北邊統一南部疆土時，便祭請鎮守北天的玄天上帝幫忙，所以在一統江山後玄天上帝的信仰就迅速遍及全國，他的廟宇香火鼎盛，玄天上帝便成為僅次於三清和玉皇的大神。玄天上帝有此顯赫的聲威之後，道教徹底摒棄其源自北方星辰的原始傳說，另外編造他的身世，從此真武變成是淨樂國的太子，甚至是玉皇的化身。他的身世地位既然如此顯赫，當然不可能是龜蛇之類，因此又多了另一段傳說故事，傳說龜蛇是六天魔王的氣所化，但被真武的神力攝於足下，才成為其部將，所以現在台灣供奉的玄天上帝神像都是腳踩烏龜和蛇。

台灣的原住民中，排灣族群崇拜蛇的習俗最為顯著，他們的創世神話雖然有一些不同的版本，但大多和百步蛇有些關連，有的傳說是一位少女巧遇一位美男子，他就是百步蛇的化身，在村民的勸說仍無用的情況下，少女還是執意和百步蛇結婚而生出他們的祖先，另外還有傳說一位青年在山谷中發現一個古甕，內有一顆百步蛇的蛋，青年將甕抱回家，在陽光照射七天後孵出一男嬰，他長大後與一位下凡的女神結婚，所生的子女就是他們的祖先。排灣族群的日常用品和許多手工藝品都可以經常看到百步蛇的圖騰。

圖七： 腳踩烏龜和蛇的玄天上帝神像。

圖八：排灣族群的日常用品和許多手工藝品都可以經常看到百步蛇的圖騰。

從被尊崇轉而被唾棄

在早期人類的文明裡，蛇類經常和創世者或祖先有關，深受早期人類的崇拜和尊敬，然而隨著人類文明的演進，蛇類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卻轉變到被唾棄的一邊，現今多數的世人都視蛇為邪惡和可怕的對象。根據聖經舊約創世紀第三章的記載，亞當和夏娃本來在伊甸園裡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蛇卻慫恿夏娃去偷吃禁果，夏娃並讓亞當也一齊吃下禁果，結果真的如蛇說的一樣，兩人不但沒死，眼睛還變得更明亮，這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於是用樹葉為自己編做裙子，後來耶和華發現後便懲罰蛇，讓牠只能用肚子行走並終身以塵土為食，懲罰夏娃在生產兒女時受到更多的苦痛並受丈夫管轄，懲罰亞當需終身勞苦且汗流滿面才得以餬口，又詛咒彼此的後裔互相仇恨，人看到蛇一定會傷牠的頭，而蛇也會反咬人的腳。蛇在西方世界普遍受到嫌棄，宗教可能發揮相當的影響力，至於在中國人的社會裡，也廣泛存在著打蛇積陰德的想法，許多人看到蛇後便想要打死牠，並認為打死蛇等於是做了好事一件，這樣牠才不會危害其他的人，這種錯誤的想法不知道是否是源自孫叔敖打雙頭蛇的故事？ ……【更多內容請閱讀科學月刊第5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