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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死一位年輕科學家

有一種病毒的非正式名稱是疱疹B病毒（herpes B virus），原本默默無聞，隨後由於紐約大學一次實驗室意外事故，才在一九三二年一躍成為醫學界的矚目焦點。這種病毒如今有個比較明確的稱法，叫第一型獼猴疱疹病毒（Macacine herpesvirus 1），指稱其天然儲存宿主：獼猴。當年有一位名叫威廉．布雷布納（William Brebner）的年輕科學家正從事脊髓灰質炎疫苗的開發研究。那種工作必須用上猴子，最好的動物實驗對象是隸屬獼猴科的恆河獼猴（Macaca mulatta）。由於當時還沒有辦法在玻璃培養皿中培養脊髓灰質炎病毒（後來終究能夠辦到，不過得先設法把活細胞養在培養基裡面，當成病毒宿主之後才行得通），因此通常都把恆河獼猴當成病毒培養器，並兼做受試對象。脊髓灰質炎並不是人畜共通傳染病，除了攻擊人類之外，一般並不侵染任何動物；不過只要借助皮下注射針，也可能讓它在猴子體內滋長。做實驗的人必須從一隻（經人為處理受到感染的）猴子身上取得脊髓灰質炎病毒，然後施打注入另一隻猴子的腦子或脊髓裡，接著讓連鎖感染延續下去，並觀察猴子在各感染階段所受影響。有一天，布雷布納在處理一隻猴子的時候遭到咬傷。

只是左手無名指和小指被咬了一下，並不嚴重。布雷布納用碘酒處理傷口，接著又用酒精消毒，然後繼續工作。那隻猴子看起來很正常、很健康，不過牠自然很暴躁好鬥，至於猴子是否染上了脊髓灰質炎，布雷布納似乎並不怎麼擔心。不久之後那隻猴子死了（在另一個實驗過程中，讓牠吸入乙醚喪命），屍體並沒有接受剖驗。

三天過後，布雷布納手上咬痕附近出現「疼痛和輕微紅腫」。又過了三天，他住進貝爾維尤醫院（Bellevue Hospital）。他的症狀緩慢發展——淋巴結觸痛、腹部痙攣、雙腿麻痺、無法排尿、雙臂刺痛發麻，接著開始發高燒又不停打嗝——兩週過後，病情變得十分嚴重。他呼吸困難，臉色發青。於是他接上人工呼吸器，接著身體抽搐，失去意識。他的口鼻湧出泡沫。再過五個小時，布雷布納不治身亡，得年二十九。

布雷布納的死因為何？是脊髓灰質炎嗎？或者是狂犬病？紐約大學那間實驗室另有一位研究員才剛從醫學院畢業，他很聰明、做事積極，協助剖驗布雷布納的遺體，隨後還使用布雷布納的腦、脊髓、淋巴結和脾臟樣本更深入調查。那個人就是沙賓，幾十年後以研發一種脊髓灰質炎口服疫苗名滿天下。沙賓和一位同事取得布雷布納的腦部組織製成乳劑，注射回到猴子體內，他們同時也為小鼠、天竺鼠和狗施打。這些動物都沒有表現出布雷布納罹患的任何徵候。至於同樣經注射施打的兔子就發病了，牠們的腿肢瘸了，死於呼吸衰竭，脾和肝都出現損傷。沙賓和搭檔從兔子抽取能再次引發相同感染病程的濾過要素。他們沿用布雷布納姓氏的第一個字母，簡單稱之為「B病毒」。其他研究則證實，那是一種疱疹病毒。

疱疹B病毒感染人類的事例十分罕見，不過這種病毒非常可惡，二十世紀期間，在抗病毒藥劑學開創最新突破之前，有幾十人受了感染，致死率幾乎達到七成，隨後迄今則幾乎達到五成。有時它並不奪走人命，卻留下神經損傷後遺症。那是在實驗室中以獼猴進行研究的科學家和技術員的職業風險。那種病毒在獼猴身上司空見慣，不過只會帶來些許困擾。病毒在神經節裡面逗留，間歇現身並引發輕微病灶，通常出現在猴子口部或周邊部位，就像人類染上單純疱疹長出唇疱疹或口潰瘍瘡的情況。猴子的口、唇疱疹瘡不時出現又消退。人類染上了疱疹B病毒就不是這樣了。自從布雷布納死後，幾十年間又有四十二起人類病例經診斷確認，全都涉及科學家或實驗室技術員，另有一些則是負責照料動物、並曾接觸圈養獼猴的人。

到了一九五○年代，脊髓灰質炎疫苗研發作業如火如荼開展，期間人類病例數也急速增長，或許是由於致力研發，導致恆河獼猴使用數量急遽增多所致。比起當今靈長類醫學研究的作業規範，當年的圈養和處理條件可說都相當原始。從一九四九年到一九五一年間，單以美國國家小兒麻痺基金會（National Foundation for Infantile Paralysis，別名：一角行動〔March of Dimes〕）所有資助行動當中的一項來講，消耗的猴子數量便達一萬七千隻。基金會在南卡羅來納州設了一處類似資料交換中心的機構，負責清點進口猴子數量，根據紀錄，一位主要研究人員固定每個月購買五十隻獼猴，每隻含運二十六美元。沒有人知道沙賓和沙克的實驗室總共「犧牲」了多少隻獼猴，其他研究人員更別提了，不過疱疹B病毒感染發病率在一九五七到一九五八年間攀到頂峰，恰是脊髓灰質炎疫苗開發工作風起潮湧的階段。多數病例都發生在美國，其餘出在加拿大和英國，這些地方和恆河獼猴自然棲地相隔十萬八千里，不過都是醫學研究重鎮。 ……【更多精彩內容請看《下一場人類大瘟疫：跨物種傳染病侵襲人類的致命接觸》（漫遊者文化 ）出版】

書名｜《下一場人類大瘟疫：跨物種傳染病侵襲人類的致命接觸》
作者｜大衛．逵曼
譯者｜蔡承志
出版社｜漫遊者文化
出版日期｜2016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