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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6期-錄音工程(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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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01苦澀絕望的愁要用力的唱-草東沒有派對樂團專訪
566 期
Author 作者
文詠萱/本刊編輯。
「草東沒有派對」是來自北藝大的一群愁苦少年,穿著全身黑,嘴裡呢喃著對這個世代的悲憤。2016年獨立音樂的關鍵字非「草東沒有派對」莫屬。他們的現場演出票卷總是在幾秒鐘內售罄,場場爆滿。在表演時觀眾總是能激動大聲合唱,奮力揮灑汗水。
(王弘奕攝)
草東沒有派對在2016 年底時前往美國演出巡迴,《科學月刊》則藉著他們演出空檔,邀請他們與其首張專輯《醜奴兒》製作人李孝祖,談談當初是如何將這些悲情難受、卻能讓我們盡情大吼的歌,完整地呈現給聽眾。
草東沒有派對
2016 年2 月
推出首張專輯《醜奴兒》
2016 年第七屆金音獎
「最佳樂團獎」、「最佳新人(團)獎」、「最佳搖滾單曲獎」得獎樂團。
主唱兼吉他手巫堵(林耕佑)
# 我們的歌不一定是某個人寫的、也不一定是在寫歌即興前就把歌詞寫好,每首歌產生的方式都不太一樣。
吉他手筑筑(詹為筑)
# 草東的音樂型態一直在變,是因為每個人都在改變、都在做自己,並沒有刻意的朝著某些方向走。
貝斯手世暄(楊世暄)
# 草東這個團開始占了生活比重變大了,成為了生活的大部分。
鼓手凡凡(蔡憶凡)
# 談到實體專輯存亡,我認為實體專輯有它的溫度在,不會輕易消失。
製作人李孝祖
# 單就錄音的話,我認為最重要的是聲音的「質地」和「解析」。質地反映的是性格,解析呈現時代感。
謹慎的錄音時期
《醜奴兒》這張專輯從開始錄製到完成母帶,草東沒有派對製作團隊共花了4個月的時間。此專輯由製作人李孝祖兼任錄音師、深耕臺灣獨立音樂的 Andy Baker擔任混音師,和來自美國喬治亞州的Joel Hatstat 負責母帶後製。對於這張專輯錄音時特別注重的是什麼?孝祖表示:「單就錄音的話,我認為最重要的是聲音的『質地』和『解析』。質地反映的是性格,解析呈現時代感。」
製作人李孝祖。(王弘奕攝)
孝祖特別強調:「最重要的,還是對整個音樂作品的想像。這比較偏製作人的責任。錄音是盡力去擷取能夠拼湊出那個想像的素材。」
巫堵、世暄、凡凡、筑筑(由左至右)。(楊翔伊攝)
草東團員也各別分享了在錄音上會遇到的問題。吉他手筑筑首先說:「在錄音時,我花比較多時間在找自己心裡的聲音。雖然已經很確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樣的聲音,但在實際操作時還是會要花上一些時間嘗試。」鼓手凡凡並未直接參與《醜奴兒》專輯錄音,但也分享了她個人和孝祖過往合作的錄音經驗:「我比較明顯的挫折是鼓的動態展現。由於小鼓會因不同的敲擊方式有不同的共鳴,例如帶框與否。在平時練鼓的時候,花了很多時間在敲擊小鼓,找到自己想要的聲音。但這讓我在錄音的時候過於關注發出自己想要的聲音,而忽略了整首歌的情緒動態起伏。」
貝斯手世暄則說:「我在錄音時遇上的問題主要跟我自己的狀態有關。在錄音室錄音時沒有觀眾,如果是演出,那現場氣氛會讓我對自己彈奏的聲音比較有感覺。另外,現場演出聲音會有反射,和錄音室中監聽裡聽到的乾淨、清晰不一樣。」主唱巫堵則說:「我總覺得力不從心,越想把它做好越弄不好。需要起來走一走休息一下,雖然一直都覺得永遠不夠好。」孝祖表示:「若是發現團員在錄音時遇上瓶頸,我會傾向不給他們壓力,不用把狀態逼得太緊。錄音過程中,最重要的是能展現當下最好的自己。」
(王弘奕攝)
精益求精的混音時期
錄音完成後,緊接著由混音師接手混音,最後才是母帶後製。對於《醜奴兒》混音師、母帶後製人選是如何決定的,孝祖敘述:「主要是以他們各自的美學風格來決定的。從他們過往的作品下手做功課,其作品的質地得與草東的音樂風格能夠互相輝映,這是選擇的主要考量。」
然而,參與製作的每個人對於同一首歌的模樣想像不盡相同。在混音階段時,團員的工作是不斷地對混音相互討論、交換意見。世暄說:「在混音的時候,我們通常可以很快地抓到哪些地方需要修正,但要如何讓它變得更好,又是另一件事情,常會遇到表達上或技術上的困難。」筑筑補充道:「直接以形容詞溝通會有侷限性,因此我們會找一些參考歌曲來與混音師、製作人討論。」不同曲目、不同段落提出的範本不盡相同,參考樂團從臺灣獨立樂團到英美國著名天團都有。
(王弘奕攝)
「大風吹」隔空與觀眾合唱
在《醜奴兒》專輯中的第5 首歌「大風吹」為草東沒有派對的熱門曲目,在現場演出時,觀眾會跟著草東們大聲合唱。而在專輯中的版本,混入現場觀眾跟著大合唱的聲音,彷彿眾人齊聲的嘲笑。
哭啊 喊啊 叫你媽媽帶你去買玩具啊
快 快拿到學校炫耀吧 孩子 交點朋友吧
哎呀呀 你看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啊
那東西我們早就不屑啦 哈哈哈 哈
巫堵說:「大風吹這首歌是我們在現場演出時,第一首聽到台下觀眾有人跟著唱的歌。這件事對我們來說蠻特別的。因此在專輯版本中希望有不一樣的呈現方式,讓這首歌在專輯中跟EP(迷你專輯)版本做出區別。」
關於錄製觀眾合唱的技術方面,孝祖則說到:「在一開始,我們在網路上請有意參與的聽眾對著卡拉帶錄製同一段歌唱,然後再寄給我們。但由於大家多是使用行動裝置錄音,品質參差不齊。且每個人歌聲的質地差異太大,例如口氣、發聲位置...... 等等。所以我們最後又在台中現場演出時,出動錄音設備多收了一次音,接著將這兩組素材結合在一起。」
(王弘奕攝)
要將現場演出收音與大風吹的錄音室音軌混合,孝祖表示在調整時需要注意聲音的「空間感」:「現場錄的聲音有很多反射,聽起來會有很強的空間感,而錄音室的聲音多是乾淨的直接音。因此要特別留意空間感的處理,讓錄音室的錄音和現場演出收音能夠契合。」
準備周全的現場演出
在為觀眾做出淋漓盡致的演出前,草東沒有派對團員們會做些什麼準備?吉他手筑筑說:「吉他的狀況需要調整到好的狀態是最基本的,其中包含換弦、弦距調整和八度音等等。另外,我表演時還會帶著保險絲,在效果器電供不小心過載時可以替換使用。」她強調:「在表演通常會有許多料想不到的意外發生,不只會是樂器所產生的問題。」
巫堵與世暄使用的效果器。(王弘奕攝)
鼓手凡凡則表示:「在表演前,要先確認鼓棒狀況、鼓皮是否已經用太久、鈸是不是有出現裂縫、各線材有沒有問題等等。」貝斯手世暄則說:「比較需要注意的是,貝斯如果有使用效果器,在每個場地貝斯經過效果器後出來的聲音差很多,需要在現場試音的時候特別調整。而貝斯在現場演出時通常會提供出去兩個訊號源,一是來自DI Box(direct injection box)的聲音,另一是麥克風收音箱的聲音。這樣的好處是可讓音控人員有更多的素材可以選擇使用。」
而在現場演出時,樂手得清楚監聽到自己的聲音,因此需使用監聽器材。而監聽器材大致上可分為地板監聽和耳機監聽。在草東沒有派對演出時,貝斯手世暄與吉他手筑筑選擇使用耳機監聽,其他人則使用地板監聽。團員選擇的主要依據是什麼呢?世暄說:「對我來說是一個取捨,因為我除了彈貝斯之外還需要合聲唱歌,用耳機監聽相對於地板監聽,我可以聽得更清楚我自己唱歌的聲音,因此我選擇使用耳機監聽。但若是僅彈貝斯,我個人比較喜歡聽地板監聽,因為貝斯使用耳機監聽時,沒有場地反
射等因素,聲音會相對比地板監聽更乾,會影響到我彈奏時的情緒。」
(王弘奕攝)
相位的問題。來自同一個聲源的聲音,如果監聽的先到我的耳中,再有從外場喇叭反彈回來的,兩個聲音的時間差會讓我對其有音高上的錯覺。先前有場表演就是這個原因,導致我整場演出唱歌音高都高了一點點,因此後來決定使用耳機監聽。」
各式各樣的表演場地
當草東談到自己最喜歡的表演場地時,大家的答案不約而同為自己的母校「臺北藝術大學搖滾音樂研究社」。世暄說:「因為那邊是我們平常待的地方,比較熟悉。」筑筑則說:「越沒有壓力的表演環境我們覺得越舒適。壓力來自於對於場地的陌生、不熟悉等等,另外也會有來自聽眾的壓力,如果在我們熟悉的場地,如北藝大,我們就會相對地放鬆。」巫堵則笑著說:「在北藝大玩得開心比表演呈現的完整度重要!」
在2016 年底草東巡迴至美國各地,由於美國表演場地須自備所有器材(臺灣的表演場地多有提供音箱、套鼓等),鼓手凡凡特別表示對此現象感到新奇驚訝:「那時候看到舞台什麼都沒有覺得好不習慣,想說他們在那邊玩團應該蠻辛苦的,但之前耕佑(巫堵)說這樣蠻好的,每團樂手會提前去尋找自己要的聲音。」巫堵則對需自己準備器材表示:「礙於條件,我們只帶自己的琴跟效果器。因為美國場地就連音箱、套鼓都要自己準備。因此在前往之前需要先與當地能夠借的商家、朋友確認是否能出借,若是遇上沒用過的器材,就趕快找試聽先做功課。」
(王弘奕攝)
草東也分享了這次前往美國巡迴時,觀察前往觀看他們表演觀眾後的心得。筑筑說:「來看我們表演的觀眾年齡層比較廣,臺灣的觀眾通常以年輕人居多。」她還另外分享到:「在美國表演時的共演團,都蠻有自己風格的,且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實體光碟存亡
大型唱片行近期一間一間的收了,最新推出的電腦也漸漸淘汰光碟機,有人說實體CD已經式微。然而《醜奴兒》這張專輯並未廣鋪傳統通路,只有在指定咖啡廳與獨立唱片行販售,卻創造出首發2000 張在3 天內賣光的奇蹟。
問到團員他們對於實體光碟是否會消失、是否會被數位串流音樂取代?巫堵說:「就算是光碟徹底被淘汰,還是會有實體,就算裡面沒有一張光碟。」筑筑則說到:「我認為還是會是以類似紀念品的形式存在。」凡凡說:「實體的東西還是有它的溫度。」世暄則是在這次巡迴演出到美國,逛了當地唱片行有感地說:「我們在逛唱片行時,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黑膠比例漸漸變高了,慢慢地成為主流,數量甚至比CD 還要多。」
團員音樂起源
談到團員們最開始是如何接觸音樂的,世暄表示:「最早除了兒歌,就是我爸在車上放的CD,伍佰、費翔、蘇永康。」巫堵則說:「我有個表哥非常喜歡Nirvana(超脫樂團),房間都是主唱Kurt Cobain(柯本)照片、海報等等,小時候他會放音樂給我聽。」筑筑說:「小時候我們家都會聽一些80 年代的搖滾樂。」凡凡則分享:「我覺得我對於爵士鼓的好感應該源自於我的幼稚園,有時候老師會要求有些人打響版、有些人吹直笛、有些人打三角鐵等。通常也會有一顆大鼓,我總是很期待老師會安排我去,老師也總是安排我去打大鼓。」
(王弘奕攝)
在訪談的尾聲,大家聊著科學是什麼,孝祖表示科學對他而言是「被描繪的真實」。樂團成員們所學科系與科學都沒有直接關係,但都顯現出對於科學的好奇。筑筑則表示小時候生物考試都考得很高:「如果不玩團的話,我應該可以當生物學家吧!」